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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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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甄道藏所說的話,江離似乎聽懂了,又似乎沒有聽懂。

銀色的面具下,他那那一雙清亮的眼眸,都是淺淺的淡然之色,並沒有什麽很劇烈的情緒起伏,甚至不見得有那種恍然大悟之感。

甄道藏見了他這模樣之後,忍不住笑出聲來,說道:「你又是這樣!」

江離似乎對她這話有些不解,疑問地歪了歪頭,這樣一個小動作,竟然能令一個殺人如麻的兵刃,有一種可愛小貍奴的感覺。

但是,甄道藏根本不為此人外形所迷惑,翻了個白眼,冷哼一聲,說道:「江帥,你捫心自問,你分明並不是蠢笨,你只是懶惰。」

說完,甄道藏重新翻開了自己的信息本,似乎不再想搭理江離了。

沒錯,能被皇帝選中的人怎麽會是蠢笨的呢?就算是江離於人情世故上,確實是稍有力不能及好了,但是甄道藏自詡她方纔的解釋,當真是隨便誰聽了都能輕而易舉地反應過來的。

方元勝此人,在他的意識形態中,無論是誰,哪怕是當朝小國舅,陛下和貴妃的心頭肉,剛剛才率領王師歸來的曹大將軍的子嗣,都敵不過他個人的利益。

這個人野心勃勃,且毫無下限,聖人怎麽能用的放心?從前方元勝歸順永明帝,背棄神策軍的那幾位大將軍們,還可以說此人是棄暗投明,不願一條道走到黑,而到了今日這一刻……此人冷酷、叛逆、自私自利且毫無人性,則表現得淋漓盡致了。

要按甄道藏的想法,聖人還是太過仁慈了一些,目前只是無限期的停職,如果交代給她去辦這件事情,那她--一定要盡快斬殺此人!

只有死人,才最安全。豈能令一條本來就自私自利的瘋狗,還保留他的尖牙利齒?焉知他不會狗急跳墻,為了更大的利益,反咬主人一口?

這些道理明明很簡單、也很淺顯,可江離卻表現出了一副並不理解的模樣,難道是因為他真的腦子不行?

呸!甄道藏才不相信呢,江離這廝的這個狀態,那明顯就是慵懶!

甄道藏是方才看見江離淡漠的那雙眼眸,才忽然驚訝地發現這一點的,那就是--江離不是無法自己思考這些,而是他在面對這些陰謀詭計時,他的內心深處是持抗拒的態度的。

正因為內心抗拒,所以面對這些不解,他更樂意去問一下外置大腦們,從湛兮、或者從她甄道藏的身上直接得到答案,免於讓他自己去深入思考。

這說明了什麽?說明了不是他江離並不是真的孺子不可見也。說明這個家夥他已經完全進入了養老狀態了,他完成覆仇之後,人生似乎就失去了目標,有人圖錢,有人圖權,但是他什麽都不圖,之所以會成為不良人,恐怕也只不過是因為永明帝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罷了,他本質上並沒有多麽想當不良人的頭目,正因為如此,江離才可以整個人都是漫不經心的。

如果這個事件不是一開始就涉及到江離他本人--那個神秘人模仿的人是他的話,江離可能甚至根本不會想要去理解這一切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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呸,狗男人,她算是看透他了!甄道藏暗暗磨了磨牙。

很顯然,甄道藏的話直接戳破了某些東西,但江離並沒有生氣或者誇張的其他反應,他只是笑了一下,然後有些感慨地望天:「如果夫人您覺得我這是懶惰的話,那麽小國舅會是怎麽想的呢?」

這句話的另外一個意思是--小國舅也從一開始就發現我的鹹魚擺爛本質了嗎?那小國舅會和您一樣生氣嗎?

「他對你更寬容一些,」甄道藏沒好氣地說,「至少他沒有像我這樣看你不順眼,直接拆穿了你,還會耐心的為你指點迷津。」

「可是……這本來就是小國舅爺給我指的明路啊。」江離忽然如是說。

甄道藏驀地擡頭看他:「什麽意思?」

「他說,你有腦子,而我有刀。」江離垂著眼眸,粗糙厚重的指腹漫不經心地摸索著腰間的佩刀,「一把刀,本便不該想太多,更不該『有腦子』。尤其是,當『腦子』就位之後,刀它更不應該表現得太過聰明了,不是嗎?」

就位的腦子·甄道藏:「……」

她沈默了好一陣,才最後嘆了一口氣,跳過了這個話題,直接問江離:「那麽現在沒有外人,腦子想要問一問刀,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,又是怎麽得罪的?」

江離學著湛兮,四十五度角望天,憂郁道:「這個……是真的不知道。」

甄道藏嘴角抽搐了一下:「那請問你真的有腦子和假的沒腦子,其中有什麽本質區別嗎!」

「腦子如何並不重要,刀確實足夠鋒利便好了,」江離輕松道,「只要刀夠利,真相早晚會水落石出的。」

甄道藏臉上笑嘻嘻:「……」其實,你只是覺得,丟掉腦子,不用思考,就活得很輕松,對吧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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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將軍府後,湛兮一進門,立刻招呼管家:「讓高鐵牛將我的大寶貝,對,就是我那些神藥,通通都扛上來,哦對,還有姐夫派來將軍府的那些個禦醫也做好準備!」

聽到「大寶貝」和「神藥」的曹子爽:「……」現在往疾風屁股上來一鞭子,他還能逃開嗎?

事實證明,他不能。

因為湛兮和他共同乘坐一匹馬,而且湛兮身量不夠,下馬的時候沒想耍帥,還是拽著韁繩和疾風的鬢毛緩緩往下滑落的,滑下去後,湛兮還拽著韁繩不放。

最後,曹子爽只能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沫,滿臉心如死灰地被湛兮牽著馬,牽進了歡天喜地的威遠將軍府……

哦不,很快這裏就不叫威遠將軍府了,曹子爽又升官了,等新的牌匾打好,這兒就要改名叫輔國大將軍,雖然只是個散官,但好歹也是正二品呢!

曹子爽匆忙地拜見了嫂嫂,又在嫂嫂劉麥芒的介紹下,給那位名叫劉如英表姑娘送了件見面禮。

之後,曹子爽就被湛兮拽著,馬不停蹄地回了他所在的主院。

但是進了主院,湛兮卻不讓曹子爽進自己的臥房,一定要他先洗澡。

曹子爽:「……」哪兒來的這麽多破事,瞧瞧老子這暴脾氣!

然而就在他須發怒張之時,對上了湛兮的眼睛。

湛兮叉著腰斜眼看他,對上這位殺敵無數的大將軍老虎要發威的模樣,他不僅絲毫不懼,反而本人更拽、底氣更足地挑了挑眉。

曹子爽敗陣下來了:「……」唉,這年頭,當真是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,兒子管其老子來了?

大將軍頹廢地搖了搖頭,不得不拖著自己健壯如虎的身軀,慢慢地挪進了洗澡間。

他才不是被這個臭小子給拿捏住了呢,他只不過是尋思著這臭小子剛剛經歷了刺殺,心情一定很不好,他不想給自家小寶貝的心肝上傷口撒鹽,否則的話……

沒錯!都是他太過憐愛金童子啦!才不是他剛不過兒子呢!

曹子爽這一個脫衣,就暴露了他的真實狀態,果不其然,他在馬上那威武的模樣,全是在硬撐!

在他的後背,有一恐怖的刀傷,從左肩滑下一直斬到了右邊的腰側,深可見骨,明明已經處理過了,卻依然皮肉綻開,而且明明軍醫用藥口服外敷一個不差,可這道傷痕,卻腫脹化膿。

曹子爽知道湛兮在後面盯著自己看,他多想回頭說一句「阿耶沒事,你別擔心」,可是他不能……他也不過是撐著一口氣,想回來看看他家金童子罷了。

上回的高燒,他就差點沒熬過去,正因如此,他才會匆匆上書陛下,要求回京……思及此,曹子爽就忍不住悲從中來,他家金童子才那麽小啊,難道這孩子真的要像他當年那般麽?

忽然,不知道怎麽地,曹子爽莫名其妙地發現,他現在的狀態好像要好很多了,根本不像是白日裏在馬背上那強撐的模樣,是真的忽然就似乎輕松了一些?

怎麽回事?之前他分明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進入了窮途末路的狀態了,怎麽一下子就好像有些轉好的樣子?總不能是金童子搗鼓的那臭大蒜水神藥,真的有用吧?

曹子爽痛苦地閉眼,肯定不是這樣,他應該是那個什麽……回光返照了吧?總之,無論如何,他都不會承認那個臭大蒜水--他人生最大的噩夢,會真的是什麽神藥的!

回光返照,肯定是回光返照,他估摸著熬不過今晚了吧?希望是今晚和金童子告別後,自己悄無聲息地咽氣,莫要嚇著了金童子,待他明日起來再發現阿耶走了,那時候天光大亮,想必金童子也不會那麽悲傷。

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曹子爽也沒空多想了,讓湛兮出去,他自己火速地給自己清理了一番,誒--他居然有力氣自己洗澡呢!

回光返照,真是厲害!

洗漱後,曹子爽這才被湛兮允許進入主院的臥房。

臥房裏彌漫著一股艾草的芬芳,曹子爽當真是恨不得立刻戴上痛苦面具,他問湛兮為什麽。

湛兮嘿嘿一笑,說:「沒辦法,我煉制的酒精給空氣殺毒效果不知如何,為了保險一點,還是再上一波艾草熏香!」

他剛說完,曹子爽就看見一個如同牛犢一般健壯無比的青年,肩上扛著一缸什麽東西,脖子上還掛著好幾個醫藥箱子,身後跟著幾個禦醫匆匆奔來。

見此人,曹子爽眼睛一亮,有種伯樂瞧見了千裏馬的感覺,立即問湛兮:「這是誰?」

「哦,他啊?」正在凈手的湛兮抽空看了一眼,「他叫高鐵牛,是表姐路上撿到給我的。」

曹子爽滿頭問號:「啥玩意兒?」怎麽這字他都認識,合一塊兒他就不太能理解呢?你表姐撿到的?路上撿到一個人,送給表弟?

「這個高鐵牛幾歲了?是何方人士?對未來可有什麽規劃?金童子不若將他送給你阿耶,阿耶看他很適合……你在做什麽?」曹子爽還是見獵心喜,想要問更多關於高鐵牛的事情,卻見湛兮打開了高鐵牛扛過來的那個大缸。

大缸一開封,一股濃郁的酒味直沖曹子爽的天靈蓋,曹子爽自詡是好酒之人,然而這酒味濃郁到他連連戰略性後仰:「這酒是怎麽回事?它怎會如此刺鼻?」

「這可是好東西,是我的神藥二號!」湛兮一臉認真地說。

然後,湛兮倒出了一些酒精,用早就搓好的棉花浸濕。

看著湛兮向自己走來,曹子爽有些疑惑地回頭:「這個是要怎麽用--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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